40-50(8/35)
……钟薏轻轻提步走到殿内摆放茉莉的角落,花朵盛放,绽出浓郁香气。
她小心翼翼将药全部倒进土中,为了不露破绽,还特地像往常一样在碗底留了一层。
第一次做这种事,心跳剧烈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,指尖冰凉。
她刚镇定地把碗放回,还未来得及放松,水儿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。
钟薏险些被惊到,眉心微不可查地皱起:这宫女平时乖巧知礼,从不擅自进退,为何今日如此鲁莽?
水儿低垂着头,甜声道:“娘娘,奴婢给您端下去。”
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药碗上,扫过空空如也的碗底,又停在旁边未动的蜜饯上。
钟薏顺着她目光看去,心中一紧,状似无意开口:“诶,我还没吃蜜饯呢。”
她伸手捻起一颗放入口中:“今日这药怎么这般苦?里头放了什么?”
水儿一愣,旋即语气恭敬:“回娘娘,奴婢愚钝,也不知,但此药是陆院判精心调配,一定是对您好的。”
一字一句,滴水不漏。
钟薏没指望在水儿这问到什么,但听到她的回答,心还是不免沉下。
如此毫无漏洞才更令人不安。
陆院判常来为她诊脉,把着她的手腕,眉眼温和,说话和缓,是个慈眉善目的
老人。
如今回想,他每次为她诊完脉,都会细心叮嘱她按时服药,说她的体质欠缺,调养一段时日便能事半功倍。
他也是在骗她吗?
他与卫昭一同,与满屋宫女一同,联手蒙蔽她,让她日日喝下这碗不知成分的药?
意识到这点的瞬间,寒意猛然从四肢百骸涌起,沿着骨节一点点渗入血肉,冷得她恍如从八月瞬间跌入寒冬。
钟薏嘴唇微动,嘴中蜜饯甜意在舌尖化开,往日这股甜腻总能压下药苦,可此刻这味道甜得刺鼻腻人,让她头脑发晕。
水儿还捧着那只空荡的药碗,等着她回答。
她眼前发黑,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,好不容易勉强抬起一只手,示意她下去。
等人彻底走开,钟薏身上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,整个人瘫坐榻上。
她还记得卫昭哄着她的模样,眼中满是柔情蜜意,说喝了药她们便会有一个孩子
他说得那么认真,语气那么温柔。
她究竟在喝什么?
她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,被他哄得乖乖受控,日日喝下这碗药,满心欢喜那样期待,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的虚伪。
甚至如果没有卫婉宁提醒,自己可能永远都被蒙在鼓里。
羞耻、愤怒、恐惧、悔意……一层层从胸腔翻涌出来,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,她不得不蜷缩起来。
那时她在他怀中有多激动,她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愚蠢。
卫昭昨日才那般诚挚地和她承诺,头顶的阴云才将将散去些许,她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,现实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。
钟薏咬唇,死死盯着白玉砖,泪水盈眶,眼前一片模糊,膝盖顶在胸口的姿势让她几乎喘不上气,可她一动未动。
她背对着外面,这样,即便别人进来,也不会看到她现在的模样。
如今她不敢再信卫昭一分。
他真的还是当初那个策马与她并行,意气风发说会保护自己的卫昭吗?
钟薏拼命放缓呼吸,捂住嘴唇,生怕自己的抽泣会被听见。
她突然想到那日在白马巷,她也是这么哭回去的。